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水中青山花欲燃-《剑来陈平安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姚清经常被青翠城邀请论道授课。

    而那位被誉为“白玉京小姚清”的陆掌教,肯定次次到场再捧场,不是使劲鼓掌,就是大声喝彩。

    姚清最名动天下的举动,当然不是雅相头衔,而是自身修行道路上的斩三尸,而且不是那种寻常的斩杀三尸来缝补、完善道心。

    而是成功斩开一颗澄澈道心、塑造出三尊尸解仙,故而每一位尸解仙,除了无法炼出一副阳神身外身,却是有阴神的。

    三位完全“自主”的尸解仙,在五百年之内,都成为了上五境练气士,加上阴神,便等于是姚清的六个“化身”。

    再加上姚清自身真身之外的阴神和阳神,就等于拥有八个“分身”一般。

    据说姚清还掌握了两张大符,一张是道祖亲自赐下的符箓,还有一张是白玉京大掌教首创的三山符,姚清受益匪浅,极其精通。

    姚清拿起一部版刻粗劣的《素问》乙本,这是年少求学时购买而得,当年三钱银子的买书钱,还是姚清省吃俭用积攒而来。

    翻看了一会儿书籍,姚清抬起头眺望远方,大阵之外,群山绵延,青青翠翠,一条大河蜿蜒而去,穿针引线一般。

    收回视线,姚清拿起筷子,开始喝酒吃菜。

    不知未来人间能有谁,怀抱着圆阔的青天。

    青冥十四州,在某州一家独大的道门仙府,终究是少数,更多情形,还是两两对峙,或是一堆的一流道场而皆不拔尖。

    例如多羽客的翥州,就同时存在采收山与道家符箓祖庭之一的青祠宫。幽州是地肺山华阳宫,与弘农杨氏和守山阁抗衡。

    永州,仙杖派跟兵解山,谁都想要压过对方一头。

    其中兵解山,因为近期同时出现了两位跻身武评十人的大宗师,风头正盛,于是就被有心人旧事重提了,因为兵解山唯一被人诟病的地方,就是当年他们作为唯一一座与“米贼”领袖宋茅庐结盟的大宗门,在“事情败露”之前,竟然临时撕毁盟约,选择袖手旁观,眼睁睁看着米贼一脉的众多道官,被兴师问罪而去的白玉京重则打杀、轻则拘押或除名,永不录用,不得担任道官。

    要知道在那幅员辽阔、水运独大的永州,相传米贼一脉最为鼎盛之时,私箓道士多达百万!

    昔年殷州,大潮宗跟两京山更是死仇,当然如今大不一样了,简直就是变了天。

    如今的殷州,甚至可以说比任何一州,都要符合严格意义上的一家独大。

    在宗主徐隽携手道侣朝歌一同闭关期间,其实大潮宗和两京山的各自下宗都已经建立,只是因为尚未悬挂祖师像,尚未与外界发出任何一道请帖。

    姚清笑了笑,转头看了眼洞窟大门那边。

    朝歌此举,既是为他人作嫁衣裳,也算为自己做嫁衣?

    她的所有谋划,都是想要帮助道侣徐隽抢先一步,争取提前预定一席之位。

    毕竟浩然天下那边,桐叶洲出了一个君子钟魁。

    姚清极少佩服一个人,但是复戡道友,确实让姚清刮目相看,辛苦修道,修出一个飞升境巅峰境界,说不要就不要了。

    这也是姚清愿意破例帮人护关的唯一理由。

    否则他掺和这种殷州事务,白玉京玉清宫那边是肯定会记账一笔了。

    事关重大,影响深远,

    毕竟可能涉及一位未来十四境修士的诞生。

    今天,一双年龄悬殊、境界也是悬殊的道侣联袂出关。

    道号“复戡”的女冠朝歌,脸色微白,施了个万福,“有劳雅相。”

    她再次跌境,如今竟然就只是一位金丹……鬼物了。

    反观徐隽,却已经是飞升境圆满,极有可能,还站在了某条大道的门槛处。

    姚清不关心这个,各有各的缘法,各走各的登天道路。

    姚清站起身,微笑道:“没什么,山不转水转,帮人就是帮己。”

    这次护关,确实很轻松。此次护关,姚清当然是主心骨,

    但是在这之外,除了负责筹建下宗的两位老祖师,两宗所有上五境修士,都纷纷聚集在大潮宗各座山头。

    层层大阵,全部打开。

    为此消耗的神仙钱算什么,一座洞窟疯狂汲取天地灵气又算什么。

    姚清说道:“除了陆掌教看了这边几眼,并无任何反常的动静。”

    之前姚清察觉到一丝窥探迹象。果不其然,是白玉京的那位陆掌教。

    当时被姚清勘破之后,陆掌教竟然还有脸说一句“天底下奇人异士那么多,难不成就只有贫道会吃饱了撑着嘛?!”

    朝歌微微皱眉。

    徐隽却是笑道:“有雅相帮忙护关,又有陆掌教看过了此地,当真是万无一失。”

    姚清点点头。

    这就是徐隽的独到之处了,此人所说言语,都是真心实意话。

    一人身兼四宗主,肯定是前无古人的壮举,至于是不是后无来者,暂时不好说。

    姚清说道:“那我就打道回府了。”

    朝歌嫣然笑道:“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,两座下宗典礼,不如都让雅相住持?”

    姚清笑道:“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。岂不是恩将仇报?”

    朝歌大笑不已。

    徐隽打了个道门稽首,“那晚辈就在此恭送雅相。”

    姚清点点头,身形化虹瞬间远游千万里。

    朝歌扯了扯徐隽的袖中,轻声道:“夫君,我猜姚清已经跻身十四境了。”

    徐隽满脸喜悦道:“这是天大的好事啊,你怎么不早说,我至少该与雅相道贺一声的。”

    言语之时,男人不忘动作轻柔,轻轻握住妻子的手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,不论生死。

    雍州。

    万年老樟,八千大椿。

    鱼符王朝,藕神祠外,如今正在举办一场科仪繁重的普天大醮。

    但是作为大醮主祀的女帝朱璇,仍是忙里偷闲,在今夜来到了一座禁忌重重的山峰。

    她只能在这边待上一个时辰,就需要立即返回藕神祠。

    十四境大修士,“太阴”吾洲的诞辰,是四月十四日。

    她的道场就位于雍州此地,是一处剑戟峥嵘遍山水的隐蔽山头。

    浩然天下的北俱芦洲,有南北向的中条山,青冥天下的雍州亦有,不过山脉是东西向,祖山名为九峰山。

    但是自从吾洲当年闭关合道十四境,此地封山已久。

    因为实在是太久不曾露面,世人都误以为吾洲已经兵解转世。

    毕竟合道一事,哪怕天资高如吾洲,按照当年白玉京的推衍结果,吾洲也只有六成把握。

    可是不管道场所在的王朝更迭、国姓变幻,都没有谁敢擅闯此地,历史上一些个心存侥幸的道官,希冀着在此寻宝捡漏,无一例外,要么是根本无法进入山中,要么就是打破层层山水禁制,终于瞧见了九峰山,然后就被与之悄然启动的剑阵瞬间斩杀。

    山中无道家宫观,却有一座属于佛家净土宗一脉的苦竹寺。

    鱼符王朝的开国皇帝,就是此寺僧人出身。

    他的祖籍是在一个名叫西天尾的小地方,距离此山不远。

    一位年轻女冠,盘坐蒲团上,她身前那张低矮案几上,摆放着一大堆的筹筭。

    鱼符王朝兵部衙门的一个库部官曹,但是他今天却有资格与女帝朱璇一起坐在吾洲对面。

    他看着那堆刻有数字的竹筹,分明材质普通,说不得就是劈砍山中青竹而来。

    吾洲看着那个略显拘谨的年轻女帝,微笑道:“放心,我给你一句准话就是了,有我在雍州,就没有谁能找你的麻烦。至于他们敢不敢,我就不作保证了,我只保证他们有来就无回,所以你主祀的普天大醮,肯定不会半途而废。”

    朱璇默默点头,与对方口头道谢,完全没有必要。

    吾洲瞥了眼白玉京方向,你余斗既然拒绝那桩买卖,那么白玉京就得付出一点代价了。

    吾洲收回视线,望向那个坐在朱璇身边的中年男人,问道:“听说你也精通此道?生前带兵打仗那会儿,都会事先运筹?”

    男人笑道:“不敢当,只是喜好,并不精通。”

    在那鱼符王朝的京城私宅内,精研星象和卜卦算筹的男人,在书房内开辟一座隐蔽道场,名为火珠林。

    吾洲笑道:“曹州狐,听说你跟灵宝城那座显灵观的某位道士,生前曾经同朝为官,于兵法一道,各有高低?”

    曹州狐说道:“兵法造诣不如他高,他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,到了一种化境。”

    灵宝城的止戈宫,类似碧云楼的镇岳宫,地位超然,而止戈宫辖下有三十六道观,其中放马观又管辖众多道观,其中有座显灵观,声名不显,观主是个年迈容貌的道士,他与道侣在此隐居修行、著兵书,这位道号“药师”的老人,偶尔外出云游,手持一根出自虢山的灵寿木手杖。却都不会离开止戈宫地界。

    朱璇说道:“论军功,曹先生丝毫不弱于对方。”

    身边男子,曾被视为国之胆魄,拓边功臣第一人。死后被帝王追赠太尉,谥贞武。

    曹州狐与那位以英灵姿态进入白玉京修道的显灵观道官,两位绝代名将,生前齐名,双方美谥相当,就连死后墓葬规格也一致。

    吾洲扯了扯嘴角,略带讥讽语气,“那就是一个内战无敌、一个外战无敌喽?不愧是国之双璧。”

    各座天下,各朝各代,人间名将不计其数,吾洲之所以知晓对面这位,不在对方功业,只是对方在“年老”时曾有一番自述。

    早年吾洲听了一耳朵,就顺带着记住了此人的名字。

    少年十二三,做贼不惜身,亡命之徒,亡赖贼,路上逢人就杀。

    十四五为难当贼,稍有见识,见道上有不平事,有所不惬则杀。

    弱冠之龄,为将统兵,是为佳贼,临阵杀敌,身先士卒,见贼杀贼。

    为大将,为帅领将,以杀止杀,以杀人剑救世,救乱世百姓于死地。

    曹州狐微笑道:“阳间百年事,弹指一挥间,功名事业成就有限。何况比起浩然绣虎,蛮荒文海,我们这些所谓领兵打仗的武将,真就都只是功在一时一地的匹夫之勇了。”

    其实这次朱璇赶来九峰山,是想要得到吾洲的两句“准话”,暂时只得到了其中一句,故而朱璇还不愿意就此告辞离去。

    吾洲先后察觉到两处异象,一在汝州鸦山,一在殷州大潮宗。

    后者还在吾洲预料中,前者就有点莫名其妙了,金桐道场那位翥州羽客,怎么跟林江仙不对付了?

    其实吾洲在炼物之外,还擅长术算和观天。

    只要资质足够好,学什么都很快。旁人羡慕不来。

    能够被她视为道友的青冥修士,屈指可数,其中就有汝州那个道号绿萍的朱某人,此人不务正业,颇为有趣。双方素未蒙面,但是哪天见了,吾洲愿意主动跟对方聊几句。

    记得曾经遇到一个道号纯阳的云游道士,她也愿意高看一眼,甚至在某一刻,心如死水的她,竟然动心了。

    可惜有缘无分。

    而且冥冥之中,吾洲也察觉到这份心动的不对劲。但是这些年以来,吾洲始终没能找到蛛丝马迹,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。

    否则以吾洲的境界和脾气,一旦有了怀疑对象,竟敢鬼鬼祟祟算计自己,在这座青冥天下,难不成是道祖借你的胆子吗?

    吾洲笑道:“丫头,其实不用太担心白玉京那边,以余掌教一以贯之的行事作风,他是不会刻意针对你和鱼符王朝的。你真正要担心的,反而是近期不举办玉清宫议事,尤其是议事,却没有任何一位道官主动提出这项议程,余掌教不给出定论,如此一来,白玉京道官可就有回旋余地了。”

    青冥天下的各脉道官,白玉京之外的一众山巅修士,不管如何非议余斗,只在一件事上,没有任何指摘,那就是余斗从不徇私。

    余斗进入白玉京之前的三位挚友,其中一人,死在了天外天。余斗当初选择放行,再将其亲手斩杀。

    曾经自号垢道人的刘长洲,就这样死在余斗剑下,紫气楼才有了后来的姜照磨。

    一位曾经被誉为“敢叫海岳听安排”的飞升境符箓大修士,更是死在余斗剑下。

    而且是那种山上最为彻底的魂飞魄散,真正意义上的身死道消,再无转世可能。

    而这位修士的道侣,自号“黄叶道人”。正是飞升境女子剑修,宝鳞。

    正是道号“天墀”的邢楼,在余斗的修道中前期,出力极多,帮助极大,甚至不惜将某件至宝转赠好友余斗。

    邢楼之于余斗,可谓亦友亦兄。

    所以余斗在天外天剑斩当时已经走火入魔的刘长洲,天下道官还能理解几分。

    但是余斗杀邢楼,不可谓不惊骇天下。要知道当年白玉京的那座镇岳宫烟霞洞,黄界首都已经做好开门接纳邢楼的准备了。

    朱璇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吾洲眯起眼,呦呵,有嚼头。

    回头打探一下,看看玉清宫议事期间,是谁来与两位掌教询问此事。

    所以吾洲就顺水推舟卖了一个人情,“朱璇,只要你不去篡改占卜结果,你就肯定不会被抓去镇岳宫烟霞洞。”

    朱璇赶忙起身,打了个稽首。有了吾洲的这句话,朱璇和鱼符朱氏就等于吃了一颗定心丸。

    吾洲调侃道:“璇丫头,既不要斗米恩升米仇,也别觉得大恩大恩无以为报。”

    朱璇重新落座,赧颜道:“岂敢。”

    吾洲移动桌上的竹筹,以心声微笑道:“殷州朝歌所求,无非是人间出个真天子,她好协灵配乾。”

    曹州狐点点头,心中了然。

    朱璇感叹道:“真是通天手段,朱璇自愧不如。”

    吾洲笑道:“你只是还很年轻,再给你几千年岁月来精心谋划一事,不会比朝歌差。”

    曹州狐问道:“这次跟随陛下一起来九峰山觐见前辈,我有一事要与前辈请教。”

    吾洲点头道:“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曹州狐问道:“白玉京就不能将所有化外天魔皆凝为一粒芥子大小,再将其严密关押起来?难道是因为练气士的心魔,源源不断出现,人间每一位练气士,就成了化外天魔的源头活水,故而堵不如疏?”

    吾洲反问道:“芥子大小?是大是小?”

    曹州狐一时怔住。

    吾洲嗤笑道:“咸吃萝卜淡操心。”

    天外天的化外天魔,如何治本,一直是白玉京历代道官孜孜不倦追求的“最大成就”,没有之一。

    以至于有传闻,谁能够解决这个天大的难题,谁就有希望从道祖手上接任青冥天下。而道祖也可以放心远游追寻道外有道了。

    甚至不单单是白玉京,诸州大修士,也都对此苦思冥想,不惜耗费心神、消磨道行,也希望能够找出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。

    可惜万年以来,道法,剑术,符箓,神通……任你如何组合搭配,打造什么阵法,依旧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手段,甚至有些法子,已经被事实证明,非但无法压胜化外天魔,反而是负薪救火。

    吾洲修道生涯很空闲,所以她也想要解决这个悬而未决的万年难题。

    历史上,最接近真相、敢下定论说“本题有一解抑或完全无解”的,有两个人。

    分别是白玉京大掌教寇名,玄都观孙观主的小师弟。

    但可惜一个尚未打造出足够多的“计量工具”,一个更是半道身死,属于半途而废了。

    “假设可以将全部化外天魔视为一位十五境修士。”

    吾洲缓缓道:“集合。穷举法。描述,言语,名实。剑术,符阵,区分。文字,无相,绘像。赐名,无序有序,空集不空……”

    吾洲这番见解,其实与陆沉泄露给陈平安的看法,不谋而合。

    大掌教寇名在卸任青翠城城主之后,其实就一直致力于解决化外天魔一事,为此亲手打造出浑仪与浑象,“标注”化外天魔。

    但是最大的难题,在于寇名发现想要完成心目中设想的这架仪器,自身学识太窄,术法神通太少,故而道力不够,心力不济。

    这才有了大掌教寇名在白玉京的神秘消失,一气化三清。

    吾洲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曹州狐,笑道:“不是我看不起你,这件事,根本不是你们可以触及的高度。曹州狐,听劝吃饱饭,以后别去琢磨这个了,至少我可以下个定论,于你而言,毫无意义,空耗光阴罢了,还不如抽出身来,赢得一些人间声名。天高地厚,天之所以高,是为了让所谓聪明绝顶的你们不碰个头破血流,地之所以厚,就是让你们这些总喜欢尝试着蹦跳摸天的聪明人,落地时不至于是一张簿纸,阳间一踩就破。”

    曹州狐抱拳笑道:“受教。”

    吾洲挥挥手,“都回去吧,本分做事,大有作为。”

    岁除宫。

    今天来了一双远道而来的道侣,老人手持灵寿木杖,面容老,却无老态。

    他的道侣,执红拂立于身侧,她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美人,极有英气。

    宫主吴霜降亲自待客,带着他们登上那座鹳雀楼,在顶楼观看大江滚滚东流和那座好似中流砥柱的歇龙台。

    下了楼,就去往歇龙台,吴霜降喊上了楼内的掌籍道官高平,江心歇龙台那边的八风亭内有石桌棋盘,对弈其中,最是风雅。

    登上江中岛屿,一起走向山巅凉亭的时候,手持木杖的老人笑道:“谢过吴宫主当年赠书之恩。”

    吴霜降笑道:“李药师,是张元伯送你的兵书,谢我作甚。”

    手持红拂的女子言语无忌,“吴宫主何必装傻扮痴,张元伯若无得到你的授意,岂敢结下这桩因果。”

    吴霜降微笑道:“张铣姑娘还是果敢如旧,风采不减当年。”

    李药师说道:“当初没有进入岁除宫修道,选择白玉京灵宝城落脚,是我辜负了吴宫主一番美意。”

    吴霜降摇头道:“没什么,豪杰不受命运摆布。”

    张铣叹了口气,“吴宫主是在夫子自道吗?”

    她当年能够与夫君结为连理,其实很大程度上,还要感谢那个张元伯的牵红线当月老,所以此次才有此次的联袂做客岁除宫。

    吴霜降笑着不说话。

    因为他们这趟登楼、登岛都没有刻意遮掩行迹,所以很快就有一拨人赶来凑热闹,早早待在凉亭等着了。

    其中便有道号“洞中龙”的张元伯,仙人境。乍一看,就只是有个酒糟鼻的邋遢老翁,白衣白发,老态龙钟。

    张元伯这辈子最喜欢喝酒,但是每次都喝得很慢。老人公认有桌上饮酒三板斧,呲溜眯眼打哆嗦。

    歇龙台本是张元伯的道场,程荃他们一来,老仙人就主动搬家了。

    别看如今是个糟老头模样,年轻那会儿,也曾蓄大髯,游戏红尘,酒量之好,更是堪称雄壮。

    山上君虞俦,与头别一根翠竹发簪的谢春条是道侣,汉子矮小精悍,妇人却是身材壮硕,站在一起,实在难说般配。

    吴霜降的嫡女吴讳,道号“灯烛”。

    但是岁除宫的二把手,守岁人白落,今天没有露面。

    这个青年容貌的岁除宫私箓道官,被吴霜降昵称为“小白”,一看就是那种从不发火、很好说话的人。

    亭内没有外人,这会儿虞俦跟道侣正在卿卿我我,汉子伸手摸向谢春条的大腿,掌心轻轻摩挲,这弹性,那些骨瘦如柴的所谓美人,能有?年轻人懂个屁。

    谢春条一拳砸在自家汉子的手背上,疼得虞俦抬起手,使劲晃荡胳膊。

    这男人就跟色鬼投胎似的,晚上也折腾白天也折腾,没完没了,这会儿宫主和客人马上就要到山顶了,还敢这么不正经。

    两位剑修,一老一小,在吴霜降现身山巅之前御剑而至。

    程荃早在御剑途中,就远远瞧见了凉亭内的调情,走上凉亭台阶,笑呵呵道:“若是解了发髻,岂不是小子握缰绳骑乘大马。”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