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现在正是吃橙子的季节,我这都是新鲜的,今天上午才从树上摘下来的。”大叔手舞足蹈地说,“这甜的哦,你是不知道,一口咬下去,那咬的是橙子吗?咬的是冰糖啊!” 陈双念乐了。 她有一点动心:“真的很甜吗?但是听说甜的吃太多了容易长胖欸。” “倒也不会那么甜。”大叔立马改口,转变弧度堪比雅鲁藏布江。他拿衣角擦了一下橙子,“再甜也是橙子,肯定是没有冰糖那么甜的。” 仇野狐一愣。 这大叔应变能力还挺好。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大叔。 大叔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变化太快,他已经从衣服里掏出了零钱袋,是一个灰扑扑的有些黑的布袋子,封口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线,那线一开始的时候,估计应该也是白的,只是现在早就变成了跟布袋子一样混浊的颜色。 “十块钱四斤。”大叔说,“多买多优惠。” 最后两人回到球场,不仅带了一个篮球,还拎了一大袋橙子。 聂大盘先看见,欢呼一声:“仇哥给我们带好吃的了!” 聂大盘这么一吆喝,球场上的所有人都一哄而上了。 陈双念把篮球放下,手上脏兮兮,她就去洗了个手。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,回来哪儿还有橙子的影子,刚才那么鼓鼓囊囊的一大袋橙子,现在就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袋子。 陈双念震惊了。 刚才是马蜂过境了吗?这怎么连个皮都不剩? 仇野狐这次长记性了,先喊了一声:“陈双念!” 陈双念转头。 “接着!” 被球砸过一回的陈双念这次也长记性了,立马反应迅速地伸手把仇野狐抛过来的东西接住。 是一个“屁股”上开了好大一朵花的橙子。 陈双念抬眸看向仇野狐。 那会儿选橙子的时候,陈双念碎碎念:“这种‘屁股’上开花的橙子会更甜。” 仇野狐回视陈双念看过来的目光,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,手插在校服裤兜里。高大清俊的少年郎,夕阳黄昏的光线从他身后涌过来,整个人在氤氲的金光里,描了浅浅的一层边。 陈双念有些看不清楚仇野狐的表情,只听见仇野狐一贯带着笑意的声音,遥遥地越过黄昏的金色尘埃,落进她的耳朵里。 “我看了,这个橙子花开得最大。”仇野狐说。 轰的一声,像是夕阳把原野燃烧遍,陈双念耳朵像是被黄昏染红。 “哇哦——” 聂大盘带头起哄。 仇野狐应该是笑着的,因为陈双念看见仇野狐的喉结,在半空中上下浮动,像是在骂聂大盘,又像是在别扭羞赧,那颗喉结沾染了身后夕阳的金光,像是天地间又升起了一颗永不沉没的太阳。 陈双念眨了眨眼睛。 她觉得眼睛有些酸,应该是看太阳看得太久了的缘故。 她想起在一个或许太阳光很好的下午,她在班里的图书角找到一本《佩德罗·巴拉莫》,书封上写着什么马尔克斯的谁谁谁,她喜欢马尔克斯,于是翻开看了一眼,里面有这么一句话: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,我看着你,看坏了眼睛,月光渗进你的脸庞,我一直看着这张脸,百看不厌,这是你的脸。 陈双念一度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只是觉得这句话很美,所以摘抄了下来。 现在,就在这一瞬间,她看着仇野狐,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。 陈双念把仇野狐隔空抛给她的橙子保留下来。 周末的时候,带回了家,放在了书架的第二层,挨着一个蓝色的地球仪。 橙色的橙子,蓝色的星球,像是遥遥呼应的某种磁场,等待着某个合适的时机。 12·9文艺会演终于在万众期待中,进入一周的倒计时。 夏北斗终于松口,在一次课后,把教辅资料码着,在多媒体桌子上敲了敲。 “知道你们在为什么骚动,12·9文艺会演,可以开始准备了。文娱委员柳芊芊组织一下,必要的时候陈双念也辅助一下。” “喔呼——” 同学们欢呼雀跃,其实这时候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,大家都会欢呼雀跃的,只要不是学习和考试的事儿,啥都能欢呼雀跃三分钟。 夏北斗抬手往下压了压,示意同学们声音降一点。 “这是高中最后一次大家都可以集体参与的大型活动了。”夏北斗说,“马上来年开学就是高二下期,也就等于进入高三了。所以这次还是希望全班同学都可以参与进来。” 夏北斗说不要跟去年似的,搞得全是什么特长生的舞台,一群人在上面吉他小提琴跳舞,下面的人根本不搭理。 陈双念简直对夏北斗刮目相看。 仇野狐也刮目相看了。 “我还以为夏北斗肯定会把特长生拉上去,好歹拿个什么名次。”仇野狐说。 “我也这么以为的。”陈双念眼含热泪,“没想到夏老师其实挺温情脉脉的。” 温情脉脉的夏老师留了一张模拟卷和四页练习题。 陈双念面无表情地改口:“也不是很温情脉脉。” 全班都可以参与的活动,又要适合“12·9”的气氛。 柳芊芊想半天,觉得还能有什么,只能是“大合唱”。 她下课之后,走到陈双念的桌子边:“你说我们唱什么歌啊?” 陈双念把上课的时候偷偷摸摸吃的零食从课桌下拿出来,摆到桌子上,招呼着柳芊芊来吃。 “都行。”陈双念捻起一块薯片,嚼在嘴里咔嚓作响,“我听说已经有四个班要唱《黄河大合唱》了,咱们要凑一波热闹吗?” 柳芊芊皱起眉。 “不吧,《黄河大合唱》好土啊。”柳芊芊也捻起一片薯片,小小地咬了一口,“从小唱到大了,一听头都大了。” 陈双念问柳芊芊:“夏老师有规定要唱什么类型的歌吗?” “没有。”柳芊芊摇头,“她就说最好大家都能参与。” 陈双念想了想:“要不《光阴的故事》?” 她说记得之前在b站看了一个视频,就是一个班合唱《光阴的故事》,还挺感人的,据说唱完那首歌,班级里的同学情都浓了百分之十七。 柳芊芊眼睛一亮。 “可以可以!”柳芊芊疯狂点头,“比《黄河大合唱》来得青春洋气一点!而且也挺符合校园的,大家一起唱的话,还能增进感情。” 本来一直在旁边睡觉的仇野狐,这时候突然探过来一个头。 他先是看了陈双念一眼,眼睛里意味不明,接着对柳芊芊说:“要不唱《同桌的你》吧。” 柳芊芊被仇野狐一看,也是不知道为什么,立马就结巴了,那片薯片吃得更加斯文,扭扭捏捏地说:“可、可以。我觉得《同桌的你》挺、挺好的。” “行!”仇野狐觉得这事儿算是定了,他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,然后重新埋头准备睡觉。 陈双念目瞪口呆。 “你是文娱委员,还是他是文娱委员?”陈双念恨铁不成钢,“他说唱啥就唱啥?” 柳芊芊一个美色面前没有丝毫定力的人,她把那片吃了得有八百分钟还没吃完的薯片一口塞进嘴里:“相比广撒网的《光阴的故事》,还是《同桌的你》比较有针对性,大家刚好分到了一个班,居然还能有缘分做同桌,其实唱唱这首歌,大家感情……” 陈双念懒得听柳芊芊瞎掰,她现在面上的恨铁不成钢其实更多的是虚张声势,她现在脑子里就回荡着那会儿仇野狐说唱《同桌的你》的时候,看她的那一眼。 红颜祸水什么样,陈双念不知道,但是她还挺知道蓝颜祸水啥样儿的。 一个男的长那么好看干吗! 仇野狐说唱《同桌的你》,于是就唱了。 结果柳芊芊雷劈五百六十三回都不会想到,提出唱《同桌的你》的人,也就是仇野狐,他居然不会唱。 后来柳芊芊又绝望地发现,其实不是仇野狐不会唱,实在是他真的唱歌跑调,然后自己还意识不到。 他那会儿挺开心地哼了两句:“明天你是否会想起/昨天你写的日记/明天你是否还惦记/曾经最爱哭的你……” 哼完,他还来问陈双念:“我好久没唱歌了,可能发挥得不太好,你觉得呢?” 陈双念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,迟疑地开口:“我……我其实听过这个歌词,但是我没听过这首歌。” 仇野狐还没反应过来呢。 后来琢磨过味儿了,正在上数学课,他愤怒地拍桌而起。 陈双念骂人怎么那么难听! 数学老师见仇野狐跟怪兽出洞似的猛地蹿起来,吓了一跳:“仇野狐,你干吗!” 仇野狐憋屈死了,面对全班同学的目光还有数学老师的大声质问,他无可奈何只好也大声回了一句:“报告!上厕所!”然后就气呼呼地走出教室了。 陈双念看着仇野狐快要把地板踩穿的步伐,后背陡然一凉。 仇野狐这一走,快要下课的时候才回来。 一坐下,他就阴恻恻地盯着陈双念。 陈双念正在画辅助线的手抖了抖。 “同桌,”仇野狐端着一张滴水不漏的笑脸,凑到陈双念面前,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唱歌难听?” “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……”陈双念连声说了一长串,“误会,误会,美丽的误会!绝对的美丽误会!” 仇野狐像是没察觉到陈双念浑身竖起来的毛,他依旧笑得和蔼可亲:“柳芊芊说要教我唱歌儿。” “那挺好的呀!” “我拒绝了。”仇野狐趴在桌子上,脸朝着陈双念,还是笑着,“你也知道,我这个人,认生。”他笑呵呵地伸出食指,轻轻推了一下陈双念的胳膊肘儿,“我已经跟柳芊芊和夏北斗说好了,你来教我唱。” 陈双念心里落下三千道惊雷。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! 不行,不能就这么着!他说让教就教?凭什么?教一个音痴唱歌跟教一个中学生学做立体几何有什么区别! 不行! 得站起来! 得奋起反抗! 仇野狐认个啥生! 她信个鬼哦!这个人就是想找她的碴儿! “不了。”陈双念面无表情,“我要学习。我不教。” “300块。” “我真的不是见财眼开的人!”陈双念负隅顽抗。 “不要算了。”仇野狐无奈地耸耸肩,要继续趴着睡觉。 “好嘞!”陈双念立马说。 拿了钱,就要好好办事儿。 陈双念胸膛拍得可响了,对柳芊芊保证道:“放心!我一定把他教会!” 柳芊芊其实有点可惜,惋惜地说:“那你一定要好好教啊——要是实在教不会的话,可以让我来。” 这句话也是不知道为什么,给陈双念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。 于是从那天开始,每天下午课上完到晚自习开始的时间,陈双念就十分积极且负责任地和仇野狐去未建成的图书馆里唱歌。 仇野狐看陈双念这么认真,他也不能拖后腿啊,于是也很认真地学。 刚好这个图书馆啥也没有,空空荡荡的,唱起歌来还有回音,效果不要太好。 一个认真学,一个认真教,你唱歌来我辅导,誓让仇哥不跑调,效果怎么可能不够好? 效果真的很好。 陈双念跟着仇野狐一起跑调了。 柳芊芊听仇野狐唱的《同桌的你》,明明就还是在跑调,但是前几天的时候,陈双念还跟自己一样震惊的表情,现在陈双念却对仇野狐露出了“欣慰”的目光。 还欣慰? 这个人还是在跑调啊! 突然,就像一道闪电在五月的晴天绽开,柳芊芊脑子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:该不会,陈双念现在唱歌也跑了吧…… 她往下压压手,让正在合唱的全班同学闭嘴。 她指了指仇野狐,然后又看了一眼陈双念,艰难地开口:“仇哥还有小念,你们俩等我一下。” 柳芊芊让班上其他同学继续练,然后她带着仇野狐和陈双念去到排练室的角落,手抱着胸,就静静地看着两人。 陈双念觉得有点瘆人:“怎么了?” 仇野狐也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有点莫名其妙,他手插着校服裤兜,懒洋洋地靠着墙。 “小念,你唱一遍。”柳芊芊缓缓地说。 “《同桌的你》?”陈双念莫名其妙地挠挠头,“好。” 她开口,唱了一段,唱着唱着,看柳芊芊表情越来越绝望,她逐渐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。 “该不会,我现在也跑调了吧?”陈双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。 柳芊芊沉痛地点点头,有点崩溃:“怎么办啊,怎么跟夏老师交代啊?” 陈双念也很崩溃:“合唱有没有什么背景板的角色,要不我去当棵树吧。” 她看了一眼仇野狐。 那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,觉得这种情况太好玩儿了,现在眼睛还带着笑呢。 夏北斗知道这个事儿之后,震惊得如同狮子狗见到了猫头鹰。 “这都啥啊,你们这跑调怎么跟灰指甲一样,一个传染俩呢?” 夏北斗算了一下这个月的工资,又算了一下这个月的开销。 “不行,我们班这次一定要拿集体表演一等奖。”夏北斗严肃地看着他们,“这样,陈双念做指挥,仇野狐长得好看,站在咱班c位当吉祥物,到时候我打个招呼,让话筒不往你那儿放。你就张嘴比口型,不要出声。” 仇野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。 “我有用的难道只有这张脸吗?”仇野狐走出办公室之后,郁闷地问陈双念。 “你知足吧。”陈双念也很郁闷,“我连脸都不能拥有,只能留给观众一个指挥家的背影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