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凤姐听了这话,便发了兴头,说道:“你是素日知道我的,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,凭是什么事,我说要行就行。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,我就替他出这口气。”凤姐道:“你瞧瞧我忙的,那一处少了我?既应了你,自然快快的了结。”老尼道:“这点子事,在别人的跟前就忙的不知怎么样,若是奶奶的跟前,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一发挥的。只是俗语说的,‘能者多劳’,太太因大小事见奶奶妥帖,越性都推给奶奶了,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。”一路话奉承的凤姐越发受用,也不顾劳乏,更攀谈起来。(第十五回) 护花主人评净虚“深得激将法”。净虚的激将法和奉承话,使我们感到黑道可畏。 由于黑道人物的引诱、诱导和鼓励,使王熙凤陷入泥坑,而且越陷越深。 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。凤姐贪财,凤姐吃软不吃硬,她喜欢听奉承话。她这个鸡蛋有两条大的裂缝,苍蝇就得逞了。 如果凤姐没有黑道人物的引诱,她的人命官司,就不大会发生了。 巫蛊害人必害己 马道婆是宝玉寄名的干娘。常来贾府走动。专以邪魔外道,骗取钱财。 马道婆骗贾母的香火钱,要她为宝玉的健康而供奉菩萨,可以消灾。贾母本信佛,她对此已有兴趣,问道:“倒不知怎么个供奉这位菩萨?”马道婆道:“也不值些什么,不过除香烛供养之外,一天多添几斤香油,点上个大海灯。这海灯,便是菩萨现身法像,昼夜不敢息的。”贾母道:“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?明白告诉我,我也好作这件功德的。”马道婆听如此说,便笑道:“这也不拘,随施主菩萨们随心愿舍罢了,像我们庙里,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;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、他许的多,愿心大。一天是四十八斤油,一斤灯草,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,锦田侯的诰命次一等,一天不过二十四斤油;再还有几家也有五斤的、三斤的、一斤的拘数。那小家子穷水家舍不起这些,就是四两半斤,也少不得替他点。”贾母听了,点头思忖。马道婆又道:“还有一件,若是为父母尊亲长上的,多舍些不妨;若是像老祖宗如今为宝玉,若舍多了倒不好,还怕哥儿禁不起,倒折了福。也不当家花花的,要舍,大则七斤,小则五斤,也就是了。”贾母说:“既是这样说,你便一日五斤合准了,每月打趸来关了去。”马道婆念了一声“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”。(第二十五回) 三家评本的眉批说:“贾母点头思忖,在踌躇于多寡之间,道婆便乘势直入,真是善窥人意者。”马道婆赚一点香火钱,虽然可能她开了高价,但还是合法的。马道婆贪婪的心,难以满足,就教唆赵姨娘做坏事,赚黑心钱,对出家人来说,这就伤了天良。 她离开贾母处后,来到了赵姨娘处。赵姨娘抱怨自己娘儿俩不得宠,贾母宠宝玉,竟是得了活龙。又不服凤姐当家,“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她搬送到娘家去,我也不是个人。”马道婆见她如此说,便探她口气说道:“我还用你说,难道都看不出来。也亏你们心里也不理论,只凭他去。倒也妙。”赵姨娘道:“我的娘,不凭她去,难道谁还敢把她怎么样呢?”马道婆听说,鼻子里一笑,半晌说道:“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,你们役有本事!——也难怪别人。明不敢怎样,暗里也就算计了,还等到这如今!” 马道婆竟然公开煽动赵姨娘用阴谋来算计凤姐和宝玉。 赵姨娘闻听这话里有道理,心内暗暗的欢喜,便说道:“怎要什么不得?”马道婆听了,低了头,半晌说道:“若说我不忍叫你娘儿们受人委曲还犹可,若说谢我的这两个字,可是你错打算盘了。就便是我希图你谢,靠你有些什么东西能打动我?”赵姨娘听这话口气松动了,便说道:“你这么个明白人,怎么糊涂起来了。你若果然法子灵验,把他两个绝了,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。那时你要什么不得?”马道婆听了,低了头,半晌说道:“那时候事情妥了,又无凭据,你还理我呢!”赵姨娘道:“这又何难。如今我虽手里没什么,也零碎攒了几两体己,还有几件衣服簪子,你先拿些去。下剩的,我写个欠银子文契给你,你要什么保人也有,那时我照数给你。”马道婆道:“果然这样?”赵姨娘道:“这如何还撒得谎。”说着便叫过一个心腹婆子来,耳根底下喊喊喳喳说了几句话。那婆子出去了,一时回来,果然写了个五百两欠契来。赵姨娘便印了手模,走到橱柜里将体己拿了出来,与马道婆看看,道:“这个你先拿了去做香烛供奉使费,可好不好?”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一堆银子,又有欠契,并不顾青红皂白,满口里应着,伸手先去抓了银子掖起来,然后收了欠契。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,掏出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,并两个纸人,递与赵姨娘,又悄悄的教他道:“把他两个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,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他们各人的床上就完了。我只在家里作法,自有效验的。”接着她又指导赵姨娘算计宝玉和凤姐,要他们害病死亡。 马道婆用的这个方法叫“魇(yan演)魔法”,从现代科学的眼光来看,这是一种迷信活动,认为施行一种所谓“法术”可以驱使鬼神折磨人,致人于死。五个鬼,一作五鬼,旧时星命家所称的恶煞之一,取象于鬼宿第五星。见《协纪辨方书·五鬼》。 马道婆先在贾母处怂恿老祖宗布施供佛灯油,为宝玉除邪消灾;转身即受赵姨娘买嘱,密收银契,阴施魇魔法,欲将宝玉、凤姐两个咒死。(第二十五回)这正像有的搞腐败的法官,吃了原告吃被告,但她更为恶劣,她还挑动原告不断捣乱,她可不断获得渔翁之利。 马道婆的阴谋,起先似乎得逞了,宝玉和凤姐发疯,生了狂病,差一点死掉。后来一僧一道来破了马道婆的妖法,宝玉和凤姐就痊愈了。 马道婆后来因潘三保一案闹破底里,被刑部监拿问死罪。(第八十一回) 有一天,宝玉走到贾母房中,只见王夫人陪着贾母摸牌。贾母见他进来,便问道:“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时候,后来亏了一个疯和尚和个瘸道士治好了的。那会子病里,你觉得是怎么样?”宝玉想了一会儿,道:“我记得得病的时候儿,好好地站着,倒像背地里有人把我拦头一棍,疼的眼睛前头漆黑,看见满屋子里都是些青面獠牙,拿刀举棒的恶鬼。躺在炕上,觉得脑袋上加了几个脑箍似的。以后便疼的任什么不知道了。到好的时候,又记得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来,那些鬼都跑着躲避,便不见了。我的头也不疼了,心上也就清楚了。” 说着凤姐也进来了,见了贾母,又回身见过了王夫人,说道:“老祖宗要问我什么?”贾母道:“你前年害了邪病,你还记得怎么样?”凤姐儿笑道:“我也不很记得了。但觉自己身子不由自主,倒像有些鬼怪拉拉扯扯要我杀人才好,有什么,拿什么,见什么,杀什么。自己原觉很乏,只是不能住手。” 贾母道:“这么看起来竟是她了。他姐儿两个病中的光景和才说的一样。这老东西竟这样坏心,宝玉枉认了他做干妈。”凤姐道:“怎么老太太想起我们的病来呢?”贾母道:“你问你太太去,我懒得说。” 王夫人道:“才刚老爷进来说起宝玉的干妈竟是个混帐东西,邪魔外道的。如今闹破了,被锦衣府拿住送入刑部监,要问死罪的了,前几天被人告发的。那个人叫做什么潘三保,有一所房子卖与斜对过当铺里,这房子加了几倍价钱,潘三保还要加,当铺里哪里还肯。潘三保便买嘱了这老东西,因她常到当铺里去,那当铺里人的内眷都与她好的。她就使了个法儿,叫人家的内人便得了邪病,家翻宅乱起来。她又去说这个病她能治,就用些神马纸钱烧献了,果然见效。她又向人家内眷们要了十几两银子。岂知老佛爷有眼,应该败露了。这一天急要回去,掉了一个绢包儿。当铺里人捡起来一看,里头有许多纸人,还有四丸子很香的香。正诧异着呢,那老东西倒回来找这绢包儿。这里的人就把她拿住,身边一搜,搜出一个匣子,里面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,不穿衣服,光着身子的两个魔王,还有七根朱红绣花针。立时送到锦衣府去,问出许多官员家大户太太姑娘们的隐情事来。所以知会了营里,把她家中一抄,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,几匣子闹香。炕背后空屋子里挂着一盏七星灯,灯下有几个草人,有头上戴着脑箍的,有胸前穿着钉子的,有项上拴着锁子的。柜子里无数纸人儿,底下几篇小账,上面记着某家验过,应找银若干。得人家油钱香分也不计其数。” 马道婆的阴谋就这样穿绷了。赵姨娘也最后暴病而死。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。搞阴谋,做坏事的绝没有好下场。 4.欺骗欺凌亲人的卑鄙小人 一个人只有在落难时刻,才能充分领略世态炎凉。鲁迅先生即有此经历,他说:“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,我以为在这途路中,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。”(《呐喊·自序》) 如果自己没有这样的经历,就通过观察别人的遭遇,通过阅读小说,了解这样的世故人情,认识出自亲人的欺骗欺凌的可能和此类卑鄙小人的嘴脸。《红楼梦》描写的甄士隐夫妇和贾芸的遭遇,就是典型的事例。 欺凌亲生女儿和女婿的土地主封肃 一个人陷入贫困,就会受到世俗的鄙视,即使亲人都会拿出丑恶的鄙视嘴脸,甚至还乘机欺凌,像甄士隐的丈人封肃,即是如此。 封肃,是甄士隐的丈人。他的女婿、女儿落难投奔他,作为丈人的封肃,尽管家中都还殷实,竟然趁火打劫,盘剥女儿、女婿,半哄半赚地骗取他们的钱财,害得他们愈加穷困,他还在外面人前人后,埋怨他们“不善过活,只一味好吃懒做”。这充分反映了世俗社会中人情的淡薄和险恶,细民的刁钻和刻薄。 后来贾雨村派公差到封肃家询问甄士隐情况,封肃看见来了公差“忙出来赔笑启问”,又“忙赔笑道”,见了公差,都如此恭敬。他被公差推拥到衙门去后,到晚上二更时方回来,“欢天喜地”,因为新任的本府太爷贾雨村询问他的女婿甄士隐、外孙女情况,临走时“倒送了”他二两银子。次日,贾雨村遣人送了两封银子,四匹锦缎,为了当年甄士隐资助他进京的银两,特地答谢甄家娘子。又寄一封密书给封肃,转托问甄家娘子要那娇杏作二房。封肃喜的屁滚尿流(此语十分传神,程本改为“眉开眼笑”,忒以文雅了),巴不得去奉承,便在女儿前一力撺掇成了,乘夜只用一乘小轿,便把娇杏送进去了。(第二回) 我们看到像封肃这样的势利小人,对穷困者鄙视、欺凌,对有权势的或比他富有的人,他必低声下气、俯首帖耳地奉承讨好,无所不用其极。 欺骗嫡亲外甥的小店主卜世仁夫妇 贾芸希望在贾府谋一个美差,赚一点钱。用人之权在贾琏和凤姐夫妇手里。他先托贾琏,看看没有动静,后又想走凤姐的门路,苦于无钱送礼。他一路思量,想出一个主意来,便一径往他母舅卜世仁家来。原来卜世仁现开香料铺,他方才从铺子里回到家来,忽见贾芸进来,彼此见过了,因问他这早晚什么事跑了来。贾芸道:“有件事求舅舅帮衬帮衬。我有一件事,用些冰片麝香使用,好歹舅舅每样赊四两给我,八月里按数送了银子来。” 原来贾芸试图从亲舅舅卜世仁那儿借些香料,去孝敬凤姐。他满心希望舅舅能够帮他这个忙,没有想到卜世仁冷笑道:“再休提赊欠一事。前儿也是我们铺子里一个伙计,替他的亲戚赊了几两银子的货,至今总未还上。因此我们大家赔上,立了合同,再不许替亲友赊欠,谁要赊欠,就要罚他二十两银子的东道。况且如今这个货也短,你就拿现银子到我们这不三不四的铺子里来买,也还没有这些,只好倒扁儿去。这是一。二则你那里有正经事,不过赊了去又是胡闹。你只说舅舅见你一遭儿就派你一遭儿不是。你小人儿家很不知好歹,也到底立个主见,赚几个钱,弄得穿是穿吃是吃的,我看着也喜欢。” 卜世仁开的虽是小店,人却老奸巨猾。他不肯帮助,还想出接连的实足理由来赌人的嘴。接着又倚老卖老地教训起外甥来,此时转移话题,还可以吓退他,请他尽早离开。 贾芸年纪虽轻,为人十分圆滑,他一点也不生气,笑道:“舅舅说的倒干净,我父亲没的时候,我年纪又小,不知事。后来听见我母亲说,都还亏舅舅们在我们家出主意,料理的丧事。难道舅舅就不知道的,还是有一亩地两间房子,如今在我手里花了不成?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,叫我怎么样呢?还亏是我呢,要是别个,死皮赖脸三日两头儿来缠着舅舅,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,舅舅也就没有法呢。” 卜世仁道:“我的儿,舅舅要有,还不是该的。我天天和你舅母说,只愁你没算计儿。你但凡立的起来,到你大房里,就是他们爷儿们见不着,便下个气,和他们的管家或者管事的人们嬉和嬉和,也弄个事儿管管。前日我出城去,撞见了你们三房里的老四,骑着大叫驴,带着五辆车,有四五十和尚道士,往家庙去了。他那不亏能干,这事就到他了!”贾芸听他唠叨的不堪,便起身告辞。 卜世仁不肯帮忙,话却说得漂亮,只要“舅舅有的,还不是该的”,总是不肯讲拒绝的话,都用编造的理由推托。他见贾芸要走,还假客气:“怎么急的这样,吃了饭再去罢。” 他的老婆与他配合得非常默契,他的假客气的话一句未完,只见他娘子说道:“你又糊涂了。说着没有米,这里买了半斤面来下给你吃,这会子还装胖呢。留下外甥挨饿不成?”卜世仁说:“再买半斤来添上就是了。”他娘子便叫女孩儿:“银姐,往对门王奶奶家去问,有钱借二三十个,明儿就送过来。”夫妻两个说话,那贾芸早说了几个“不用费事”,去的无影无踪了。 两个吝啬鬼就像唱双簧,精明的他们,自己也知道外甥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,但他们只要门面上撑过去就可以了,对方心里有什么想法,都是无所谓的。 这样的势力亲戚是很多的,否则就不会有“世态炎凉”这回事了。 5.贪官贾雨村及其手下的奸猾门子 贾雨村名贾化,字时飞,别号雨村。本为寄居葫芦庙内的一个穷儒,生于末世。一心要想求取功名。他在甄士隐的资助下,上京赶考,中了进士。娶了甄士隐的丫环娇杏为二房。后被参罢官,在林如海家坐馆,女学生即是林黛玉。以后他的仕途几起几落,终因为官贪赃枉法,虽几经沉浮升迁,终被带锁关押,最后得赦,落籍为民。 贾雨村此人,虽然是贪官,却也是个不平常的人物。 贾雨村的见闻和人生智慧 贾政眼中的贾雨村,相貌魁伟,言谈不俗。(第三回)甲戌本侧批:“君子可欺其方也,况雨村正在王莽谦公下士之时,虽政老亦为所惑,在作者系指东说西也。” 贾雨村讲话颇有风度,甲戌本第一回侧批评贾雨村在接受甄士隐的资助时,“便笑道:既蒙谬爱,何敢拂此盛情。”说:“写雨村豁达气象不俗。” 贾雨村外表不俗,颇有魅力。贾政与他初见即大生好感。外表好的人,在社会交际场合都能大占便宜。此类人给人的迷惑力是很大的,尤其是对甄士隐、贾政这样心地善良而又胸无城府、大大咧咧的人。 贾雨村在困居苏州时,高吟一联:“玉在匵中求善价,钗于奁内待时飞。”(第一回)匵,即椟,木匣,一作“匮”。他在处于困境的时候,从不失去信心,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期待和希望。这种心态是可贵的。 贾雨村拿到甄士隐的资助后,马上就进京,并不选择“黄道吉日”才上路。他认为,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,总以事理为要,不及与资助者甄士隐眠辞,即进京赶考去了。(第一回)三家评本的眉批说:“达人之见。”赞赏他的这种见解和行事方式。 贾雨村赴京赶考,中了进士任官,升了本府知府。虽才干优长,未免有些贪酷之弊;且又持才侮上,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。不上一年,便被上司参本,说他“生情狡猾”,“暗结虎狼之属,致使地方多事,民命不堪”,龙颜大怒,即批革职。 等革职的文书一到,本府官员无不喜悦。那贾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,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,仍是嬉笑自若;交代过公事,将历年做官积下的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,安排妥协,却是自己担风袖月,游览天下胜迹。(第一回) 洪秋蕃评:“雨村被黜,虽十分惭恨,面上全无怨色,仍嬉笑自若,将宦囊家属送还原籍安顿,自己担风袖月,游览天下胜迹,胸次不凡,惜欠纯正耳。故蹶而振,振而复蹶。” 贾雨村是个贪官,但他为人豁达,经得起挫折和打击,在人生低潮时,依旧心态平稳,心情乐观,这是难能可贵的。 贾雨村虽与荣国府一支同谱,起先他并不去高攀,“但他那等的荣耀,我们不便去攀扯(程本作“不便去认他”),至今故越发生疏难认了。” 这里虽然表现了贾雨村的自知之明和略显清高的一面,对正如眉批所揭示的:“荣府荣耀,‘不便去认他’,若不荣耀,又不肯去认他,亦是世俗通病。”这前半句是清高,后半句是势利。这后半句是世态炎凉的另一种表现。 可是王夫人的陪嫁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开导他,必须找到像贾府这样的权门,否则难以复职。洪秋蕃看穿在封建专制体系下,当官任职多需“四下寻门路,冷子兴亦教雨村央求林如海转向都中与贾政关说,虽有恩诏,还须人情。清光绪亲政时,皇太后特降恩旨,起复废员,而无人情者仍不得预。呜呼!朝廷用人之盛典,无非为大吏引私人。贾谊复生,所当痛哭流涕者也。” 果然,通过贾政的帮助,贾雨村迅即复职。洪秋蕃评:“雨村得贾政之力谋了复职,不上两个月,便选了金陵应天府,朝里无人,那得如此。” 冷子兴讲到贾宝玉含玉而生的情况,雨村笑道:“果然奇异。只怕这人来历不小。”子兴冷笑道:“万人皆如此说,因而乃祖母便先爱如珍宝。那年周岁时,政老爹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,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,与他抓取。谁知他一概不取,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。政老爹便大怒了,说:‘将来酒色之徒耳!’因此便大不喜悦。独那史老太君还是命根一样。说来又奇,如今长了七八岁,虽然淘气异常,但其聪明乖觉处,百个不及他一个。说起孩子话来也奇怪,他说:‘女儿是水作的骨肉,男人是泥作的骨肉。我见了女儿,我便请爽;见了男子,便觉浊臭逼人。’你道好笑不好笑?将来色鬼无疑了!”雨村罕然厉色忙止道:“非也!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来历。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对待了。若非多读书识事,加以致知格物之功,悟道参玄之力,不能知也。” 接着他详细罗列了古代应运而生的大善人物和应劫而生的大恶人物。三家评本眉批赞扬贾雨村:“奇论,实确论。”“雨村在葫芦庙中亦曾参证理数,故言之娓娓可听,淋漓痛快,真是大有见识。”“援引古人,如数家珍,不信雨老俗胸有如此博洽。”“时飞之论,直破聋俗之见,当不以人非言。”姚燮夹批:“毕竟是进士出身。”(第二回)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