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共年少一瞥-《想你时雨停》
第(1/3)页
张诚然认识崔时雨的时候,崔时雨还是一个高中生,不知道为什么,出现在他们学校的运动会现场。他那天带着部下负责检查学生证,把这个外校人员抓了个正着。
“喂,哪里来的?”
“人和高中。”
“那跑我们学校来干什么?”
“……随便看看。”
“哟,还挺理直气壮的,看谁啊?”
女孩被他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盘问,宛如罚站,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吓得僵住了,低着头不吭声。
张诚然浑身上下连毛孔都有种与生俱来的恶趣味,偏要问出个桃色新闻来,和几个检查证件的同学一起把“小白兔”围了个严严实实,就要等她自己开口招了。
崔时雨偏偏耐得住性子,在这么大阵仗下仍然咬紧牙关,不发一言。
后来,有人遥遥喊了一声:“张诚然!你犯什么浑呢?”
她猛地抬起头来,循声望过去。
……是他。
午后的阳光底下,那男孩的眉眼、头发,都被镀了一层暖洋洋的色彩。
高挑的轮廓在地上打出斜斜一道影子来,颀长、俊雅。可最具杀伤力的还是那双眼睛,这是所有为他美色所惑的人的共识。
他的瞳色比正常的亚洲人浅很多,介于琥珀色和棕灰色之间,像是市面上特别罕见的美瞳颜色。
他吼了张诚然一嗓子,却没走过来,因为运动场上有情况请他去处理,他只是朝这边缓慢而带着压迫感地扫视了一眼,就转身走开了。
张诚然回身赔了个笑,再回过头来时,发现崔时雨看着远处发呆。
他“啪”的一声打了个响指:“丫头,来,回魂!”
崔时雨愣愣地看着他。
“这次放你一马,学校、班级、姓名都写下来,早点儿回家,别到处乱跑哈。”
她乖乖写了,克制着一颗狂跳的心,如蒙大赦般急匆匆离开。
张诚然收了本子,招呼身后的部下说:“走吧,往校门口那边查查。”
大队人马就要过去,手里的本子突然被抽走了。
聂廷昀几步跑过来,一只手熟稔地搭在张诚然肩头,一只手翻看本子。在教学楼的阴影下,他浅色的瞳仁变得幽邃又专注。
“让你提防有安全隐患的校外人士,查来查去,就查到个小丫头。”他念着本子上的名字,“崔时雨……人和高中的?”
“聂老大,咱们能不能体谅一下国泰民安的社会现状?哪有什么安全隐患?”张诚然暴躁上身,正要发作,见聂廷昀瞥了他一眼,又瞬间熄火了。
“成。”他说,“大不了我往后不为难小女孩。”
聂廷昀把本子递还给他,“嗯”了一声,道?:“浪子回头,为时不晚。”
张诚然直翻白眼,这哪儿跟哪儿啊!
聂廷昀又问:“人和高中的跑到咱们学校来干什么?”
张诚然又开始恼火上头:“我正要问这个呢,还不是被你一嗓子打断了!好嘛,你倒是英雄救美了,我一点儿八卦没问到!”他说着,回头一指跟在后头偷笑的人:“说说,你们想不想知道那小丫头为了看谁来的?”
“想!”散打部成员在部长的淫威之下,众口一词。
聂廷昀一声轻笑:“你们散打部的好奇心真是值得嘉奖。”
两位大佬眼看着要开始互发冷箭,有人震慑于聂廷昀的美色,当即倒戈。
“说实话,也没什么好奇的。”散打女将带着笑看向聂廷昀,“大老远跑到咱们学校来的女生,不是为了看聂老大,还能为了谁呀?”
有了当先一炮,第二人紧随风向倒戈。
“那是,聂老大艳名远扬,整个大学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?”
张诚然听得既眼红又不顺耳,没等开口,第三炮就到了。
“所以咱们老大堵着人家姑娘不放,还明知故问,肯定是别有用心。”
聂廷昀冷眼旁观,兵不血刃就攻城略地,赢了这一仗。
张诚然只能气愤地在心里说,祸水!
后来大大小小的比赛不断,张诚然总能碰见崔时雨,他就刻意避嫌,要在自己部下的面前表示,他对这丫头片子绝对没有一点儿私心。一来二去,两人也算成了朋友。
但崔时雨十七岁那年跑到张诚然他们学校里干什么,一直是个谜。
联系过往,张诚然无法不承认一个事实——
他们说得没错,崔时雨一直是为了聂廷昀。
又或许,从那时候起,她的心思就有了苗头。
可是她怎么会藏得这么深呢?
这些年,他也不是没在她面前提过聂廷昀,但她一向是波澜不惊的,好像半点儿不介怀的样子。
张诚然说完,叹了口气。
庄芷薇脸上露出一点儿讶然:“这女孩,还挺长情的。后来呢?”
“后来我们学校和他们学校打比赛,我喊崔时雨一起吃饭。你猜怎么着,吃到最后,这两人前后脚消失了。我当时也没有多想,还以为是凑巧……”
庄芷薇忽然问:“你对崔时雨是怎么想的?”
“我?”张诚然失笑,“哈”了一声,却没再说下去。
扪心自问,要说没有一点儿私心,也不可能。否则他怎会几年间仍与小丫头有着零零散散的联络,还主动叫她来吃饭。可相处时他没想过那么多,总是觉得她还小,什么都不懂,是个眼里只有柔道的武痴,或许也容不下别的东西。
于是拖了一日,两日,一年,两年,渐渐变得习以为常。直到来杭市的路上,听到聂廷昀那句“她喜欢我”,忽地把自己的窗户纸也一同捅破了,连粉饰太平、自欺欺人亦不能。
心动或许能够掩饰,心痛却不能。
张诚然恍然大悟,可等他明白过来,已经晚了。
于是这一刻,面对庄芷薇一针见血的询问,他也只能笑笑,缄默不语。
两人半晌无言,却见走廊那头的电梯门开了。
栗色头发的青年从电梯里走出来,身材高挑,比例极佳。他穿着一身舒适的潮牌,搭配十分随性,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上,看那姿态仿佛是在舞台上。
张诚然正寻思这人有些眼熟,似乎在哪儿见过,庄芷薇已经心里“哐当”一声,脱口道:“他怎么来了?”
人都走到了几步之外,张诚然还没想起来这是谁。
“这人谁啊?”
“贺杞,那个唱歌的。”庄芷薇看似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,心里却有些慌。
郁令仪和某个偶像歌星走得很近,这件事经口耳相传,大家私下里都知道,却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聊,毕竟是长辈的私事。
可今天,整个六层都被郁泽闵包下庆生,贺杞出现在这里,请他的人还能是谁?
郁泽闵这位少爷又要出什么幺蛾子?还嫌聂廷昀家里不够乱?
贺杞走过来,瞧见一双男女并肩靠在走廊墙壁上聊天,似乎不太认识他的样子,也没有寒暄,轻轻点了个头,推门进去。
雨后的薄雾里夹杂着说不清的闷热,将人层层包裹。
崔时雨走下出租车,雨后的薄雾裹挟着说不清的闷热,将她层层包围。纯棉的长袖运动服被汗浸湿了,粘在皮肤上。她在原地照着导航看了好一会儿,才找到正确的方向。
扯了扯衣领,她转过头,然后视线定格。
隔着一条马路,她在湖滨这一侧,他在那一侧,身后灯火通明,煌煌如昼。
这条街在景区里,历来封路不许车行。
细小的飞虫扑在光里,他朝她走过来,那些琐碎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。
聂廷昀刚从楼上下来,打了两通电话过去都没人接,正思考小丫头是不是忽然反悔不来了,一抬头就看到她站在对面。
女孩立在明暗交界处,发尾凌乱地窝在颈间,手指扯着帽衫的抽绳。
她总是有些无意识的小动作,泄露出平静之下的局促和不安。
在他面前,她常常不安。
才走到路中央,她已经迎上来了,走得有些急,仰面望他时,温热的气息透出体表。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她微红的侧脸,忘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。
他要说什么来着?
你这次来,又是什么脑回路?
对我随叫随到,要把献祭精神贯彻到底吗?
明知道是别人开的玩笑,还巴巴地凑上来,傻不傻?
他目光一扫,却瞥见她下颌的瘀青。
手指轻轻扶在侧脸,他语气带了点儿质问:“比赛伤的?”
崔时雨避开,漆黑的眼睫抖了一抖,说:“没事。”应该是习惯了。
他要说什么,却没说,只道:“走吧。”
“去哪儿?”
聂廷昀伸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,朝前带了两步,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,又松开了。
“你还把那通电话当真了?看我是醉了的样子吗?”
这套路对她来说是未知的领域。崔时雨露出踌躇的表情,也有些困惑起自己来这一趟究竟是要干吗。
她对于想见一个人的渴望尚不能准确定义,更不知道自己无意识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来打破结界。
还好,他没让她继续想下去。
聂廷昀说:“来都来了。”他鲜见地留出余地,收敛了强势,她便没法说“不”。
上楼的一路收到不少视线,她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的打扮上,进电梯后就一直盯着镜子。
聂廷昀没见过她这么照镜子,问:“看什么呢?”
她垂眼,没作声。
他好像会读心术,说:“你这样穿就很好。”
她诧异地偏头看他,要说什么,电梯停了。
长廊尽头的包房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,他们都一无所知,就这样安静地走在光线昏黄的空间里,各怀心思,却并不抗拒片刻静谧,前日的不欢而散也被抛之脑后。
小丫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聂廷昀身侧,头顶泛出温和的光。
“崔时雨。”
“嗯?”
“喜欢我?”
她原本不必思考,可他问这么一句话,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,倒惹得她迟疑。
他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,又问:“喜欢之后呢?想过吗?”
她放缓了脚步,在他的凝视下,摇摇头。
他的手轻轻地握住她的肩,将她朝自己拉近了,而后自然地将掌心落在她颈后,诱使她抬头望进他眼里。
“伦理学认为,低级的喜欢,是只喜欢一件事的过程。而高级的喜欢,是不仅要喜欢这件事的过程,还得关注这件事的结果。”
“……所以呢?”
“所以你不能只是低级地喜欢我。你得开始计划,喜欢我之后,想得到什么结果。”顿了一下,他一本正经地说道,“比如说,想和我确立关系,想嫁给我,想给我生孩子。”
崔时雨眯了眯眼睛:“你在给我洗脑。”
聂廷昀面不改色地说道:“你脑回路够奇怪了,还能被别人洗脑?”
她困惑:“你希望我怎么样呢?”
聂廷昀忽然松开手,好不容易聊到这里,又回到原点了。
他在心里无声一叹:我不希望你怎样。
起码,不该是我希望你怎样,你才要怎样。
转过拐角,两人见张诚然和庄芷薇靠在门口。
四人一时面面相觑。
聂廷昀打破沉寂:“怎么不进去?”
庄芷薇欲言又止,视线扫过崔时雨,又留意到他们两个站姿的亲密,神情有些困惑。
张诚然也没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地和崔时雨打招呼,只是隔着一段距离,笑了一下。崔时雨感知到了不同,有点儿莫名。
聂廷昀要推门,庄芷薇连忙伸手阻拦:“等一下!”
庄芷薇清了清嗓子,好心提醒道?:“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进去比较好。”
可是已经迟了,门已经推开了。
里头传来郁泽闵的冷声质问:“聊个天而已,你到了我这儿还摆什么明星架子?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?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而已——”
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