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西寒-《我无法学会与你告别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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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湳浦那双骨指修长的手覆在方向盘上,手背的青筋鼓得很高,紧皱着眉目视前方,风从耳边刮过,让他的心绪变得更加焦急慌乱。
距离克什村越来越近,他心中不好的设想也在一点一点放大。
拐过了一座碎石山,克什村就在眼前了。不似往常平静又沉重的黄天厚地,眼前的景象着实有几分骇人。
只见漫天火红的光伴随着摄人心魂的叫喊向他们传来,浓烟像恶魔一样吞噬着眼前的方圆之地,并且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更遥远的地方延伸。
宋西西惊讶地望着大火翻滚的地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他扭身看向同伴,左引和于丁宝脸上的震惊一点都不比他少。
周湳浦就不用说了,宋西西明显地感觉到身体被腾起了好几下,开车的人不仅将油门踩到底,以最快的速度走最直线的距离向火源开去。
再近一点的时候,周湳浦踩了刹车不待停稳就一脚踢开车门直奔火源处。
三人紧随其后。
克什村小学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,村里的人排着队拿最原始的盆和桶围在村子唯一的水井边打水扑火,现场一片混乱。
周湳浦双眼通红,拨开人群,四处寻找梁深晚。
村子里的精壮男人拦下不顾死活要往火堆里闯的周湳浦,嘴里用维语快速说着什么。
见状,左引赶紧示意宋西西和于丁宝去把周湳浦拉回来。
火势越来越难以控制,干朽破旧的克什村小学一点点地被火光吞灭。
校门口,巴克校长正组织村子里的人有条不紊地救火,见到周湳浦四人眼露不悦,朝他们走过来就是赶他们离开。
“我们是……”
“是什么也不行,请你们离开。”
“我们是来帮忙的。”宋西西回。
巴克校长满脸怒意地朝他们大吼:“不需要,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,你们这些野蛮人!”
推搡当中,周湳浦余光瞟到了跪坐在校门口满脸狼狈和绝望的梁家呈。尽管他已经不是多年前见过的样子了,可他是梁深晚的父亲,他们有着相似的长相,就算年岁再大,周湳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。
现在他佝偻着脊背,全身止不住地颤抖,头深深地垂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磕到地上,一张脸因为极度悲伤五官已经扭在了一起,张大了嘴巴哑然哭泣,口水鼻涕混合着眼泪横在他脸上,一点也没有曾经以往威风儒雅的模样。
他这难过的神情让周湳浦的心脏突然悬空,由不得任何思考地推开了拦着他的人飞奔到梁家呈身边。顾不得多年未见的嫌隙,也没有心思寒暄打招呼,他直奔主题地问:“阿深呢?”
梁家呈双手抠进了泥土里,满眼绝望,难过得好像失去了听觉,额头上的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。
“我问你话,阿深,梁深晚呢?”周湳浦赤红着眼睛,抓住梁家呈的肩膀摇晃,他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恨想要向梁家呈表达。
巴克校长见状折身来到他们面前,推开周湳浦:“你干什么?”
“校长,那个前天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她……她……她是不是在……”周湳浦指着火光肆意的小学,嘴唇颤抖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你要找的那个姑娘不在这里,你们赶紧走吧。”巴克校长催促。
就在周湳浦即将开始下一波发作之前,宋西西一步上前将他制止了:“我们都打听了,火灾发生之后梁深晚被带走了。”
“被谁带走了……”周湳浦抬头,眼底是一片嗜血的红。
“路上再说。”宋西西将刚收到信息递到周湳浦眼前,“你的猜测是对的,交易的另一方的确是来这里找她了,我们还是晚来了一步。”
周湳浦接过宋西西递来的东西,深吸几口气,努力压制住心底骇人的冲动,冷着脸站起来,“这次确认了?”
宋西西点头:“陈大队亲自发来的消息,准确无误,最终交易地方定在西山,只是……”
“说。”
“西山今天有一场地质活动,如果探测无误的话,”宋西西咬了咬牙,“是火山爆发。”
周湳浦双手握拳,不再有一丝犹豫,朝越野车大步走去。左引将没吸完烟丢到地上用脚踩灭,不等周湳浦坐上驾驶室,他就率先一步坐了进去。
“你胳膊上还有伤。”周湳浦提醒。
左引不看他:“上车,那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,倒是你,跟丢了魂一样。”
于丁宝和宋西西不作声,周湳浦闷声坐上副驾,四人奔向西山。
身后的火势渐渐控制,浓黑的烟尘还在肆虐,跪倒在地的那个男人终于瘫软在这炽热的土地之上……
同样奔驰在去往西山路上的还有洛长白的两辆车。
白色宝马车后排,梁深晚抱着昏迷的方安呈,白皙的手背上一道道被火灼烧过的烫痕看起来十分醒目,她两眼淌着泪,头发被火燎了一层,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烧焦的味道。
而最折磨她的并不是手上钻心的疼痛,而是不久前方安忆纵身跳进火海的那一刹那……
方安忆仰天大笑,本来就烧毁的那半脸上的痂被撕裂开,猩红的鲜血流淌在她脸上,她清瘦的身体就在那瞬间如一只轻盈的鸟扑向冲天的大火,火在一瞬间似乎烧得更加旺盛……
那鲜活的生命前一秒分明还在跟梁家呈对话,还在问“这么多年,你想过我吗”,得到肯定回答后,她笑着说“我们两清了”;可后一秒就不管不顾地奔向了生命的绝境。究竟是多绝望,才能让她做出如此决绝的行为来。
耳边还回响着方安呈声嘶力竭的叫喊声,他呼喊着“阿姨不要”,当方安忆彻底倒在火海中的时候,方安呈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,对着死死阻拦他的梁深晚又打又踢,稚嫩的童声带着绝望的凄厉,他一直在喊着“妈妈”……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开口叫那人妈妈,没想到竟也成了诀别。
方安呈那绝望的眼神,压得梁深晚喘不过气来。
更让她喘不过气的是,她没想到前前后后策划了这一切的人,居然是她喊了二十多年的妈妈……
西山顶上的雪,皑皑入云,高得让人望尘莫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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