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-《隐秘而伟大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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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还是棉衣吧。毕竟需要穿西服的都是正式场合,有瑕疵不合适。”

    “棉衣虽然没有瑕疵,但它偏偏是你最不喜欢的颜色,那你怎么办?”

    顾耀东忍不住了:“处长,您到底想问我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就不问问你自己,为什么去商店买衣服?”

    顾耀东被问得愣住了。

    夏继成:“虽然我说了很多条件,但最终买哪件,不是应该取决于你去商店的初衷吗?为了御寒就买棉衣,为了出席正式场合就买西服。你在商店里站太久,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了。就好像有的人出门太久,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上路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似懂非懂,喃喃自语着:“我忘了自己的初心吗?”

    夏继成起身披上浴袍,离开了水池:“时间差不多了。自己回去吧。”也不知顾耀东听见了没有,他一个人泡在水池里,若有所思,一动不动,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泡得满脸通红。

    夏继成悠闲踱步到澡堂休息室。几个老年人躺在休息榻上,看报,修脚,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。

    夏继成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,小工端来茶水。“先生,搓背吗?”

    夏继成:“不了。”

    小工离开以后,夏继成推开窗,从这里望出去,正好可以看到楼下堆煤球的仓库。从大世界领回来的那辆卡车,这会儿就停在仓库门口,一名警委行动队同志乔装的司机正在卸货。

    十个箱子,全都搬进了仓库。

    司机关上了卡车后面的挡板:“一共十箱肥皂,齐了。”

    澡堂老板点了货,又看了眼车上,只剩了一堆给货箱遮雨的旧棉被。

    “你这货送得还挺小心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应该的。”司机递了盒烟给他:“老板,跟您商量个事。我拉货的许可证到期了,还没来得及补办。刚刚来的路上还遇见警察检查,实在不敢再上路了。能不能让我把车停在这儿几天?”

    “停多久?”

    “就两天。万一被警察逮到,钱可不少罚,我这两天的活儿就算白干了。”

    澡堂老板想了想,收起香烟:“行吧,反正这儿平时也空着。不过时间不能太长。”

    “哎!我明天就去补办证件。谢谢。”

    老板锁了仓库门,回到澡堂里。

    司机把卡车停到空地上。旧棉被下,藏着那一箱在大世界差点被发现的衣服和证件。确认一切都办妥当后,他离开了三来澡堂。

    楼上休息室的窗户也随之关上了。

    夏继成在更衣室换好了衣服,无意间注意到旁边的柜子还关着门。他拉了拉,柜门锁着,也就是说柜子的主人还没有来换衣服。他蹲下一看,顾耀东的鞋子果然还放在那里。一名小工正好进来,夏继成赶紧问道:“伙计,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走了吗?”对方一脸茫然,夏继成马上冲了出去。

    顾耀东泡在热水里已经昏昏然,缺氧使得他脸红到发紫,活像块猪肝,眼神迷离,眼皮也渐渐耷拉下来。他在热水里慢慢下滑,慢慢下滑……就在水没过顾耀东鼻子时,一双手架着胳膊将他从水里拎了起来。顾耀东已经软成了一根面条,瘫在池边地上。

    一盆凉水泼上去。

    “你疯了?热水里泡这么久!差点泡晕了你都不知道!”夏继成朝他吼着。顾耀东仍然一脸游离,似醒非醒。夏继成的手“啪啪”拍在他猪肝一样的脸上:“听见我说话了吗?”

    顾耀东半天才清醒过来,憨笑着:“处长,我听见了。您的话,这回我是真的听进去了。”

    夜晚的福安弄,家家户户都已经灭了灯。偶尔从远处传来狗吠声,更显安静。任伯伯家的二喵趴在窗台上。

    沈青禾披着外套,开了盏小台灯,坐在书桌前仔细完善她的行动地图。

    对面房间里,顾耀东也开了盏小台灯,他窝在被窝里,从枕头下拿出笔记本,里面夹着那张从画框里取出的他和齐副局长的合影。一个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成形。

    三更半夜,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躲在各自屋里,在昏黄的灯光下,一步一步将脑中的想法付诸图纸……

    警局发薪水的日子到了,刑一处和刑二处警员难得一见地在财务室一起排队。

    刑一处几名警员凑在一起,数着各自信封里的钱。其中一名警员问刘警官:“你拿了多少奖金?”

    刘警官伸了两根手指头:“这个数。你呢?”

    “跟你一样。正好领了钱,去不去狗场赌两把?听说最近有只狗,胜率特别高。”

    “去不了。吃完午饭还得去给姓陈的送饭。”

    在旁边排队的顾耀东听者有心。

    “还得送多久?”

    刘警官满肚子怨气:“估计还得要两天!”

    肖大头排到了窗口,财务员指了指登记册:“签字。”

    他看了一眼:“没有奖金吗?”

    “没通知就是没有。”

    肖大头悻悻地签字,拿了钱。

    刑二处警员一回办公室就炸了锅,整个二处,没有一个人领到一分钱奖金。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,只有顾耀东没吭声。此时他是身在二处,心在一处。

    李队长织着毛围巾,慢吞吞地说道:“别牢骚满腹啦,在二处就是图个清静,省心。一处为什么有奖金?他们抓了多少人?抓的什么人?你们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肖大头忽然想起来:“对啊!一处抓陈宪民,顾耀东也有功。他这个月总该有奖金吧?”顾耀东聚精会神望着对门一处,没听见。

    肖大头:“顾耀东?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我问你这个月有奖金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说得很轻,但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塘,立刻激起一片水花。

    “这就说不过去了呀!顾耀东有功,凭什么不给他奖金?”

    “摆明了欺负二处的人嘛!”

    “队长,要不您帮他去财务室问问?”

    李队长放下毛线活,站了起来:“嗯。虽然钱是顾警官的,但是公道是我们二处的。作为队长,我是得去讨个说法……”话音未落,顾耀东已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,好像大家的义愤填膺和他没什么关系。

    走廊上是刘警官,他抱了只箱子正要进刑一处,顾耀东跑过来要帮他拿箱子:“刘警官,我帮你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挤开他:“用不着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新人,应该多做事。”

    “松手,这是一处的东西,别人不让碰!”

    “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,您叫我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不耐烦了:“闲得慌?那你可以打扫卫生啊。我正嫌座位下面一地花生壳没人扫呢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马上来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有些奇怪地瞟了他两眼,抱着箱子进了刑一处。

    刑二处的人站在门边,五味杂陈地看着这一幕。

    小喇叭看了看李队长:“队长,还去财务室吗?”

    李队长干咳两声,回去继续织毛衣:“乐得清闲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回了刑二处,脱了警服放到座位上,又挽起袖子和裤腿,一看就是准备去对门干苦力的样子。

    赵志勇凑过来:“处长交代你去帮忙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肖大头这次是真的冒火了:“那你去热脸贴什么冷屁股?”

    顾耀东笑了笑:“反正也闲着,找点事情做。”

    肖大头看着他,也笑了,不过是冷笑:“看出来了,有人不想在二处待了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没说话,埋头去了刑一处。他是个不善于解释的人,更何况这次他也不打算解释什么。

    刘警官一边剥花生,一边整理档案,花生壳噼里啪啦扔了一地。

    杨奎将一份报告扔在他面前:“你这结案报告写的什么东西,才这么几个字?”

    刘警官赶紧站起来:“队长,我实在凑不出来了呀。”

    “至少得写够一页纸吧?这种东西交上去,我也要连带着挨骂。重写!”说完杨奎离开了。刘警官嘟嘟囔囔坐下。

    顾耀东拿着扫把走到刘警官面前时,刘警官正在抓耳挠腮地凑字数。

    “刘警官?”

    刘警官一抬头,有些意外:“还真来了?”

    顾耀东看了看一地花生壳:“就是扫这里吗?”

    刘警官用脚在地上点来点去:“这这这,还有这……干脆都扫了吧!”顾耀东二话不说,拿着扫把就扫了起来。刘警官看了他一眼,继续抓耳挠腮写报告。

    一处和二处的门都开着,顾耀东的一举一动被大家看在眼里。他大汗淋漓地拎着两桶垃圾出来时,看见赵志勇站在刑二处门口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肖大头在里面嚷嚷:“关门关门!看着恶心!”赵志勇只得关了门。顾耀东在那扇紧闭的门外站了片刻,默默离开了。

    午饭时候,他习惯性地端着饭盒去刑二处那桌。赵志勇身边还有一个空位,赶紧朝他招手。顾耀东刚过来,肖大头就一脚踩在空位上,很是厌弃地捂着鼻子:“一股什么味呀,倒胃口。”

    小喇叭:“人家刚刚倒了整个一处的垃圾,有点味道,正常。”

    肖大头:“不是垃圾味,是马屁味。”

    于胖子朝刑一处那桌抬了抬下巴:“顾警官,那边,一处给你留着位子呢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心里不好受,只说了句“谢谢”,也没去一处那桌,只在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下。他注意到刘警官正埋着头大口吃饭,好像时间很紧。他面前放着送餐盒,看样子是要去给陈宪民送饭。

    一名警员问刘警官:“结案报告写得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刘警官:“哪有时间写,吃完饭还得去看守所跑腿送饭!烦透了!”

    顾耀东吃着饭,心思全在刑一处那桌,唯恐听漏了任何一句有用的话。然而在二处眼里,他这完全是一副眼巴巴盼着高攀的样子。二处的人没什么远大志向,也谈不上有多强的信念。正义感、荣誉感,这些都有点,但又没到可以为之拼命的程度。唯有一点,他们是讲情分的人。

    肖大头把筷子往饭盒里一戳:“白眼狼!亏得我们还去黄浦分局替他出头,这么快就忘了!”

    小喇叭:“李队长还想去财务室替他讨奖金呢。我们当他是自己人,结果人家拿我们当跳板。”

    夏继成端着饭盒从后面过来,肖大头没看见,还在义愤填膺:“哎,你们谁认识电影厂的人?介绍他去当演员好啦!太会演戏啦!”之前装得天真老实,那是因为没弄清状况,其实心里一直掂量着呢。现在一看一处立功机会多,钱多,二处是清水衙门,这不就原形毕露了?”李队长踹了他一脚,肖大头回头看见夏继成站在后面,赶紧起身:“处长……”

    夏继成看了看这一桌人,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顾耀东心不在焉地吃着饭,眼睛一直瞄着刑一处那桌,忽然,夏继成往他面前一坐,挡个正着。

    顾耀东:“处长……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总往一处跑?”

    顾耀东有些支吾:“您说过新人要少说多做。二处事情不多,我就想过去帮帮忙。”

    夏继成看着他,一字一句:“勤快是好事,就是别用错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那天在澡堂,您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。不会用错的。”顾耀东看见刘警官拎上餐盒离开了,他赶紧扒完最后几口饭,囫囵地说了一句,“处长,我先走了!”然后就匆匆跑出了食堂。

    夏继成一直看着他离开。他明白二处的人在愤怒什么,也明白这傻小子在忙活些什么,担心当然是有,怕他横冲直撞坏了计划,但还有几分好奇,好奇他会走到哪一步,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也许,这份好奇心如此旺盛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上海的时间不多了,所以总是下意识地寻找着什么。

    刘警官拎着餐盒朝看守所大门走去,顾耀东从后面追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刘警官!”

    对方很意外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“我来看看,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。”

    “成天献殷勤,你到底想干什么呀?”

    顾耀东太紧张了,昨晚在被窝里想好的“顺水推舟”战术,这会儿忘得一干二净。憋了半天只能直接问道:“您是去给陈宪民送饭吧?”

    “关你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我要写一份关于陈宪民的结案报告,但是我没见过这个人,关于犯人的体貌特征描述不出来。所以想拜托您带我进去看一眼。”他背书似的一口气说完了。

    “知道陈宪民是什么人吗?”

    “知道,杀人犯。”

    “杀人犯是你想见就见的?”

    “拜托您帮帮忙。这是我来警局的第一个案子,要是结案报告写不好,处长会骂我的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有些不耐烦了:“你的结案报告写得好不好,关我什么事?我的结案报告还没着落呢。”顾耀东还在想说辞,对方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哎,你是东吴大学的?”

    顾耀东有点蒙:“啊。”

    “带你进去也可以,把我的结案报告也写了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,赶紧表态:“一会儿出来我马上写!谢谢刘警官!”他很高兴地朝看守所铁门走去,刘警官在后面喊:“哎哎哎!”他一把将餐盒伸到顾耀东鼻子底下:“拎着!”

    看守所铁门紧锁,门口有两名持枪的警卫站岗。刘警官拍了半天门,迟迟不见有人响应。阳光火辣辣地照着,无处遮挡。顾耀东拎着餐盒戳在一旁,瞄着两边的警卫,有些做贼心虚。

    又拍了好半天,一个老头才来开了门。刘警官把通行证甩给他:“这么慢,想热死我们呀!”

    老头笑着:“耳朵不灵光啦。”一边说,一边拿出老花镜检查证件。

    “天天都来还查什么!”刘警官被太阳晒得烦躁,不停催促着。顾耀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本通行证上。老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抬头打量着他。

    老头:“你的通行证呢?”

    刘警官:“这是临时来帮忙的新人。行了行了,热死了,赶紧开门!”

    老头禁不住催促,开了门,刘警官不满地瞪他一眼,大摇大摆进去了,顾耀东拎着餐盒跟在后面,很礼貌地对老头鞠了一躬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从铁门进去后,是一个宽敞的院子,穿过院子是一排平房,那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。

    顾耀东跟在刘警官后面,一直盯着他手里的蓝色通行证看。刘警官还在抱怨:“装模作样检查半天,看得清吗?”

    顾耀东:“他眼睛不好了吗?”

    “早就老眼昏花了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正在关铁门的老头:“要是以后您不想来送饭,可以把通行证给我,我来送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冷笑着瞥了他一眼:“我倒是想啊,你去问问杨队长能不能同意?”顾耀东不吭声了。

    看守所是一排东西走向的平房,入口在中间。顾耀东进门之前,注意到右边一排房子的第二间,有扇窗户是冲着院子里开的。

    从入口进去后,是一条很短的南北竖向走廊,走廊右侧是登记室,一扇大窗户朝走廊开着,值班的警员可以清楚看到每一个进来的人,这是看守所的第二道关卡。往前走到头是与走廊垂直的东西横向通道,一东一西,两边都可以通行。刘警官敲门的时候,顾耀东已经记清楚了地形。

    值班警员徐三一听敲门,赶紧把什么东西藏到了桌子下面。开门看见是刘警官,这才放松下来:“是你啊,吓我一跳。”他看见跟在后面的顾耀东,问道:“哎,这位是谁啊?”

    刘警官熟练地在登记簿上签名:“跑腿的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敬礼:“长官好!”

    徐三从桌子下面拿出酒瓶,一边朝刘警官挤着眼睛:“行啊,都有小弟可以使唤了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很是得意:“新来的,凑合用用。”

    徐三打开柜子,里面一排一排挂满了钥匙。他选出其中一副,共两把,递给刘警官:“带个小弟在后面,派头都不一样了!我什么时候才能混成你这样啊?”

    “慢慢熬吧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眼睁睁看着刘警官从徐三手里接过了钥匙,拿在手里晃着圈,他的目光也跟着钥匙在晃圈。

    徐三想了想,指着门边的水桶和墩布小声说道:“哎,能让他帮我把走廊扫一扫不?正好我这儿带了瓶好酒,我们可以喝两杯。”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不能的?”刘警官转头对顾耀东吩咐,“一会儿顺便把走廊扫了!”

    顾耀东:“是!”

    刘警官拿着钥匙离开了登记室,顾耀东拎着餐盒赶紧跟上,他忽然想到了什么,跑到门边抄起墩布和水桶,朝徐三笑了笑:“我这就去!”说完追着刘警官出去了。

    从登记室右边的房间经过时,他注意到这间房门虚掩着,样子也和其他的不同。从地理位置来看,这就是刚刚在院子里看到的有扇窗户朝院子开的房间。

    通道弯弯曲曲,光线很暗,两侧都是牢房,每间牢房配备封闭铁门,只在门上方留有一扇很小的探视窗。顾耀东跟着刘警官走到通道尽头,站在最后一间牢房外,看着刘警官用那副钥匙中较小的一把打开了探视窗。听着钥匙转动的声音,他呼吸有些急促了。

    探视窗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
    刘警官:“给他吧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僵硬地站在原地,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“不是你要来看的吗?怕什么?”

    顾耀东咽了下口水,埋头走到探视窗外,双手捧着餐盒从狭小的窗口伸进去。刘警官鄙视地白了他一眼,因为顾耀东这样子太过谦恭了,简直像是来赔罪的。

    刘警官一声吼:“陈宪民,吃饭!”

    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传来。顾耀东双手捧着餐盒伸在半空中,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。

    哐当声停止了。一双手从他手里接过了餐盒,一声“谢谢”,温和而有力。

    “不……不客气。”顾耀东的头越埋越低,下巴都快要戳进胸口了。自始至终,他也没敢抬头看陈宪民一眼。

    刘警官不耐烦地把他推开,一边锁探视窗,一边说道:“跟犯人客气什么?行了,人也让你看了。把地打扫干净。我去跟徐警官说点正事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依然心绪起伏着。

    刘警官回了登记室,顾耀东望了望已经锁上的探视窗,一咬牙,一边墩地一边朝来时的方向走去。很快,他就到了登记室右边的房间门口。隔壁登记室里传来刘警官和徐三说话的声音,听上去两人喝酒正喝到兴头上。顾耀东试着推了推那扇虚掩的房门,门开了。屋里光线昏暗,依稀可见屋里堆满劳保用品,应该是储物间。朝院子的那面墙上,果然有一扇换气窗,插销从里面插上了。顾耀东朝窗户走去,刚走两步,刘警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顾耀东吓得赶紧转回身:“想上洗手间,走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问吗?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们正喝得高兴,没敢过来打扰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盯着他好半天,盯得顾耀东有些发怵了,刘警官忽然憋了个饱嗝出来:“地都墩完了?”

    “完了。”顾耀东说得还算镇定,刘警官没看出什么异常,又走进储藏室四下打量一番,也没见什么异常,这才说道:“院子里等我去。”

    顾耀东应声朝外面走去。也许是意识到危险过去了,放松的一瞬间,他的汗水哗地涌了出来,警服里的衬衣被汗湿透贴在了身上。

    刘警官关上储物间门,回了隔壁登记室继续喝酒。

    徐三和他干了一杯,小声问道:“跑狗场最近有好注吗?我也想赌一把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有几只狗都不错,胜率很高,有兴趣合伙买吗?”

    “行啊!明天你把资料都拿来看看,选一选。哎,你这个打杂的还真不错。要不明天还带上吧?”

    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徐三挤眉弄眼:“我这儿还有好几间房子等着收拾,有他帮忙干活,我也好陪你多喝两杯啊!”刘警官一边琢磨着,一边又和他干了一杯。

    顾耀东站在院子里那扇换气窗下,抬头望着。窗户很高,要想从这里翻进去,需要一点准备。他蹲下去,用手丈量从地面到窗户的大概高度……

    刘警官拎着餐盒出来时,顾耀东蹲在地上看蚂蚁,看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“看什么呢!”

    “蚂蚁!”顾耀东一脸幼稚地跑了过来。

    刘警官瞄了他两眼:“人我帮忙带你看了,你的事就算办完了。答应我的报告,你明天别忘了。”说完他把餐盒往顾耀东手里一塞,吹着口哨朝大门走去。

    顾耀东跟在后面,琢磨了片刻,追上去说道:“刘警官!我刚才太紧张了,还是没看清楚陈宪民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刘警官一听急了:“什么意思?想赖账?”

    “不是不是,报告我回去就写!就是能不能麻烦您明天再带我来一次?”

    “还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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