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我心里咯噔一下,茫然将他望着,他笑容一僵:“别告诉我你没和他们在一起。” 我没有说话。 他收起笑容皱紧眉头:“你当年离家出走,是因为没办法接受伯父伯母不是你亲生父母的事实,可就算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,也把你养到了二十岁,你知道你的死讯对他们打击多大吗?” 我脑袋里轰地一声,瞬间不知作何感想。 从前也想象过失忆前我的人生必然复杂曲折,就是没想到有这么复杂曲折,爱情是琼瑶式的爱情,亲情是蓝色生死恋的亲情,难怪冯小刚说生活远比艺术深刻。但此情此景,明明程嘉木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逻辑错误,感觉非常靠谱,我却没有半点真实感。 回首望不过八年而已,但这八年已经活到了骨子里,八年之前的那些年,听他说起来,已经像是听上辈子的事。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他的阐述中,我那被遗忘了若干年的人生里戏剧冲突太多太激烈,无法让人产生平易近人之感,更像是一本高高在上的夸张小说。 我说:“你别担心,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。我也会和……Stephen结婚,我过得很好。过去的事就过去了,啊,对了,听说你也结婚了?” 他认真看了我一会儿,估计在研究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度,但我表现得如此正直,真是让他无法不相信我。 他低低嗯了一声:“那就好。”沉默了两秒钟,想起什么似的道,“你还没见过我妻子,什么时候带她出来见见你。” 我点头道:“啊,好。” 此后两相无话,程嘉木一直蹙眉沉思,如入无人之境,周越越几次把毛背心拿出来,又默默收了回去。他丝毫没有要回自己座位的意思,我和周越越不好说话,只能通过眼神交流。 周越越用眼神说:“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?” 我用眼神回答他:“没事儿没事儿,等他人走了我再跟你解释。” 颜朗从兜里摸啊摸啊摸出一副扑克牌来,吸了吸鼻子道:“我们来玩会儿扑克牌吧。” 周越越艰难地推开颜朗的扑克牌,斜眼觑了觑程嘉木,佯装正直道:“玩牌多低级趣味啊,我们来聊聊人生啊人性啊什么的吧。” 颜朗头也没抬:“这年头都聊生人呢,谁聊人生啊。倒是可以聊聊人性,先聊聊人,再聊聊性。” 周越越指着颜朗半天没说出话来。 我看着颜朗只觉得头皮发麻,忍耐半天道:“谁教你的?” 颜朗无辜道:“爸爸。” 我说:“你不是一直喊干爹吗?爸爸也是可以随便叫的?” 颜朗不耐烦道:“称呼而已嘛。” 程嘉木瞟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这性格倒挺像Stephen的。” 程嘉木半路在一个小站下了车,临下车前和我换了手机号。 周越越说:“宋宋,你们刚刚是在说你从前的那些事儿吧?你都弄明白了?” 我茫然看着火车顶摇头:“哪弄明白了啊?听得半懂不懂的,搞不好是他认错人了也说不准。” 周越越吃惊地指着我:“那你还装得你就是那个蛋挞似的,说什么过得很好,还会和,和那叫啥的结婚来着?” 窗外一棵不知名的枯树上挂了只残破的风筝,我目送那棵老树越退越远,短暂地组织了遍语言之后表达自己的看法:“这样他就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了,就算我是那个蛋挞,也没人会来打扰我的生活了。我们娘儿俩好不容易才平顺下来,经不起什么升华了。” 周越越从颜朗手里接过扑克牌,看了我半晌:“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。” 颜朗嗤了声:“你搞不懂的人多了去了。”又转过头来问我,“妈妈,玩儿什么?跑得快还是干瞪眼?” 我想了想:“就跑得快吧。” 我很理解周越越为什么不能搞懂我,一来她本人不是个失忆人士,不能感同身受,二来她这个人没什么逻辑,不适合搞研究。我从前也像其他罹患失忆症的病友一样,对恢复记忆有一种狂热的执著,不搞懂自己到底是谁就不能安心。但对失去的记忆本身又有一种畏惧和惶惑,人们对于未知总是惶惑。从前是执著大于惶惑,如今却是惶惑大于执著。并且随着秦漠的到来越来越惶惑。现在我压根儿就不想想起从前了。生活好不容易这么顺,老天爷最近这么厚待我,再怎么也等我先尝够甜头。就算要想起过去也不应该是现在,况且我根本就想不起,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,我想,我只是随缘……罢了。 火车到达终点站。 在招待所安顿好后,我给秦漠打电话报平安,他不知在干什么,声音压得很低,问我乡下的温度、临时住处有没有烤火设施之类。我和他说起路上见闻,提到先锋小说家程嘉木和我们一个车厢,周越越一直策划让人给他毛背心上签名,结果人都下车了她也没成功。 秦漠说:“程嘉木?” 我说:“对啊,长得跟藤木直人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,我都吓了一跳。你认识?” 秦漠低声道:“不认识。”又道,“你衣服多穿点儿,看后天我有没有空过来一趟。”hf(); 第(3/3)页